古剑奇谭ol步云书局|《夜语青灯·四》

走，季陌，去玩捉迷藏!”村里的小伙伴又来叫他。五六个人聚在门口，挤眉弄眼地交换了几个不怀好意的眼神。

步云书局全新连载

编撰：小龙人鲤鬼鬼

《古剑奇谭网络版》官方衍生小说系列——

《夜语青灯·四》

✦

✦

第四章

01

“走，季陌，去玩捉迷藏!”村里的小伙伴又来叫他。五六个人聚在门口，挤眉弄眼地交换了几个不怀好意的眼神。

“好呀，好呀!”季陌点点头，没注意到他们神情中的异常，只流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。小伙伴来找自己一起玩，娘亲的在天之灵，一定也会高兴的吧?她之前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离开后，没人再陪自己一起玩了。

“今天呢，我们打算不让你当鬼啦!”走到村口，孩子王故作大度地拍了拍季陌的肩。

不知道季陌是真傻还是装傻，但很是听话，大家也乐得捉弄他。斗草的时候在草茎里捻入棉线，趁季陌卯足全力时骤然松手，看他跌倒在地的样子哈哈大笑;又或偷偷将他的风筝线磨得只剩一丝，看他气喘吁吁地奔去老远的地方捡风筝;当然，还有捉迷藏——每次他都是当鬼的那一个，“如果你找不到我们，我们就不和你一起玩了!”孩子王装腔作势地吓唬他，趁他闭眼倒数时各自回家，留季陌一人苦苦寻找，被问到时还会假装惊讶：“啊?我看你一直没来，以为你不玩了，就先回家了!”

“这次我当鬼!你来藏好!”孩子王用手蒙住眼睛，却偷偷张开了一条缝，看着季陌瘦小的身躯朝村外跑远，“在被我找到之前，都不可以出来!不然就不和你一起玩了!”

“一、二、三、四、五——”

……

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找自己?

不知过了多少年，几十年，几百年?怎么还是没有人来找自己?

季陌抱住了自己的膝盖。生前的记忆已变得非常模糊，就记得当时满心欢喜地跑到村外意外发现的一个洞穴——可能是滚落的山石没能完全落地，最终斜支在山壁，形成了个小小的三角，刚好容得下幼童瘦小的身躯。季陌想象他们找到自己时脸上的惊讶表情：“哇!你好会藏!我们根本找不到你呢!”

他兴奋地等啊等啊，等到暮色四合，还是始终没有人过来，又过了一会儿，外面开始下雨，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泥浆落到他头顶，季陌还在想那我明天再去告诉他们自己赢了好了，石头却已经在雨水的作用下，滑坠了下来。

季陌最终没能走出那个洞穴。

本就是孤儿，都没有什么人来寻他，尸骨孤零零地埋在了泥土下。但临死前那个念头却很深刻，他朝每一个路过山脚的人伸出手去：“和我玩捉迷藏好不好?”

每个人都连连点头，满口答应。但却始终没有人真的过来——因为害怕自己是鬼，所以全都如同当年的小伙伴那样，一开始就根本没打算来找自己?

时间久了，连愤怒和失望的情绪都变得模糊。只是下一瞬间，一道黑影却骤然出现，把狭小空间内那一点微弱光亮也挡得干干净净。山洞外的人影眨眨眼睛，从他的角度看过去，就像是两湾幽深湖泊，声音里带着些非常轻微的兴奋：“哇，好会藏。我找到你了。”

季陌也眨眨眼睛，感到自己早已干涸的眼眶像是淌进一汪湖水，不再是两个单纯的空洞。

“你找到我了……”季陌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。

“当然会找到你啊。”舒阅川朝他伸出了手，想要将他从逼仄的洞穴里拉出来，“答应你了嘛。”

02

此后又是七八年，当年那唯一来寻找自己的小小山民身量逐渐变高，成长为了沉稳英俊的少年，而自己却始终保持着孩童的体貌，没有丝毫变化——作为人类的舒阅川，有着更加广阔的天地，他迟早会离开白帝山，不再和自己玩了吧?

“最近村子里来了一帮修仙的人，自称是来‘渡鬼’。”那天舒阅川和他并排躺在草地上，感受轻风拂过脸颊，“这些天你躲一躲，我可能也不会出来找你，小心他们伤害到你。”

季陌点点头，一种不详的预感却瞬间掠过脑海。此后等了很多很多天，舒阅川都再没来过，季陌决定不再藏身狭小岩穴，而是要出去找他问问清楚——却只在一片尸横遍野中，找到了几乎失神的玩伴。

“喂。”季陌戳了戳舒阅川的胳膊，他本还生着气，又有点害怕，最终手足无措了起来。

舒阅川抬头看着他，眼神却不知道落在了哪里。他喃喃地讲邪修是怎么骗取了村民的信任，又是如何分发那些可疑的燃香——那或许是作为某种邪恶阵法的香引——讲自己如何求援不及，回来的时候发现全村覆灭，官府的人觉得此事诡异骇人，先行离开，而世间此后只得自己孤零零一个人。

“不会……”季陌孩童的体量此刻刚刚能拍到他的脊背，“不是还有我吗?”他慌张地安慰，想起娘亲去世的那一天，自己是过于担心被抛下，所以才导致了最终身死的结局吗?那现在的他，此刻一定不会让这种情况再度发生在舒阅川身上。

对方却没应他的话茬：“我要报仇。”

季陌点点头。他活得足够久，应付过许多或正或邪的修仙者——空气里残存的一缕燃香让他不存在的脑仁都像是要被抽离而出——某种将鬼魂收取做鬼侍的妖法。好消息是舒阅川的亲友们灵魂尚在世间，还来得及他见最后一面，但坏消息是，即使再见一面又如何?他们已经不再是舒阅川熟悉的人了。

“我要报仇。”眼前的少年仿佛从这个念头中汲取到了力量，他重复了一遍，眼睛渐渐聚焦。

季陌登时感到恐惧——先前那一丝不详的预感重新浮出水面。他知道舒阅川是怎样的人，说出口的事情一定做到，答应的事情一定完成，他害怕舒阅川死在报仇的路上，对方也不过才十五，和自己死的时候又能相差几何?但下一瞬间季陌却感到了些非常轻微的宽慰——如果他死了，是不是他们都再也不会被人抛下?

“我和你一起去。”季陌说。山脚的漫长岁月里，自己悟出了不少法门，虽然多是些小小花招，但横竖比他独自去送死要强。

“不行。”舒阅川立马摇头，“如果他们本来的目的就是将鬼魂制成鬼侍的话，那你……”后半句话没有说完，见季陌还想坚持，舒阅川便看着他，向来沉稳的脸庞上一时间竟有了几分哀求的神色。

“……”季陌的坚持卡在了嗓子里。他搜肠刮肚地想，到底还有什么两全的方法，既能够帮助到他，又不让自己被抛下……

“我知道——怎么追踪到你的仇人。”孩童几乎是无意识地咧开了嘴，“如何凭借你对他们的记忆，来寻找一个人……”

在自己刚刚成为鬼魂的时候，还以为小伙伴们是真的找不到自己了。只是后来再去到村子里，却发现所有小伙伴都害怕地躲着自己，甚至几度搬家，还请来了些不知来处的驱鬼者——当时季陌一个一个把他们找出来，竟无师自通了一些法门，关于如何寻找到某个人、某个鬼魂……又是如何见他们跪地求饶、互相推诿……

“那伙邪修既然驭使的是你的亲友，那追踪亲友的鬼魂，即可找到你的仇人。”季陌说。

“真的吗?”舒阅川眼神本已恢复了些神采，却又很快暗了下去，“我没修行过……”

“我也不知道如何教给别人，这份力量似乎在命魂上。”季陌拍拍他，“我把我命魂的一部分交给你，但是你一定要回来，把你的命魂还给我。”

很完美的方法，带着自己的力量，舒阅川或可得报大仇，而他无论生死，都不会再将自己抛下。见舒阅川郑重地点头应允，季陌几乎是无意识地露出了一个微笑，他将手伸进自己的胸腔，从那里掏出一团闪烁着细微荧光的光团，恍惚间如同一颗正在跳动的小小心脏。季陌将光团缓缓递进了舒阅川的体内：“到时候再一起玩捉迷藏吧。”

只是却不知道“到时候”到底是什么时候了。

季陌在舒阅川原先的居所里独自度过了两年，那一缕私心却逐渐变成了满腹的愤怒和不甘。空荡的胸腔几乎要被陌生的情绪所占满，他想出去找他，又害怕发现他早已死去，或者发现他见外面天高海阔，再不愿回到这深山里的荒僻村落。

天人交战的一瞬间，另一个鬼魂阴恻恻地从门扉里飘了进来。

“你在等人?”那个鬼魂似乎对这一切很是了然，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季陌。

“是啊……”季陌开口，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沙哑，像是破败的门扉开阖。在等，在等谁来着?失去心之后，身体内部像是被这座两年前覆灭的村庄里的痛苦和仇恨所占据，那个唯一活下来的人……是叫……

“舒阅川……”

“啊，他啊。你就是把力量给他的那个人吧?”不速之客了然地点点头，夸张地故作遗憾道，“他拿着你的命魂，用着你的力量，转头就去和狐妖双宿双飞，不会再回来找你了——”

“不可能……”

“怎么不可能?”对面的人笑了起来，张开自己能够透过光的双手给他看，“我们才是同类——舒阅川杀了我，他早已杀光了所有仇人，还是没有回来——你猜猜看是为什么?”

“……”

“恨吗?恨就对了。他抛下了你。”鬼魂比他高，凑过去掰着他的脸，“我们可以一起找他报这份仇——”自己一路追踪那舒阅川到此，这个村落还盘旋着当年催动九森炼鬼阵法所遗留下的邪气。村民临死的怨念和恨意早已将眼前这身具异能的游魂深深浸染，只要一点点催动……就像当年的熏香一样……那眼前这“命犯孤辰”的鬼魂，就能为自己所用，到时不管是复仇，还是吞食其他命魂为己所用，都不在话下，自己不仅要报仇，还要成为这白帝山的鬼道之王，要让那地府都拿自己束手无策——

他的话没有说完，脑海中不知好歹的狂想也倏忽止住，因为季陌的身躯陡然暴涨数尺，在他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，头颅便已被一口咬掉：“闭嘴、闭嘴!”季陌嘴里恨恨地胡乱嚼着，声音也模模糊糊听不清楚，只有一双眼睛在夜色里，仿佛两个幽深的洞穴。

“舒阅川……”季陌喃喃念着这个名字，感觉自己的意识滑落进黑暗逼仄的岩穴，再也透不进光来。他感到自己被一种彻骨的恨意填满胸腔，让他越变越大、越变越大，最终连房屋都再装不下——

他恨不守承诺的玩伴，他恨抢走自己玩伴的狐妖，他也要报仇。

每周一·三·六准时连载~

再逛逛>>